钟期何惭

春节时，田峰听说刚担任市教育局局长的表哥回了，心里特别高兴。以前，表哥在外县工作，田峰与他联系不多，每年过年才小聚一二次，不像小时候天天泡在一起，你穿我的鞋我穿你的裤那样亲热。田峰是农村中学教师，在农村工作了十多年了，教学能力很强，可是苦于没有机会进城。这次，正好要找表哥帮忙，了却多年的心愿。

田峰是大年初一去的，给姑妈拜年，当面找表哥开口说调动的事。都是搞教育的，表兄弟在一起聊的话题自然离不开教育。聊着聊着，田峰免不了向表哥吐苦水：农村的教师不好当啊，教学负担重，工资待遇低……要是能进城，那……

“城乡差别是有的，但要看到国家对农村教育的重视，比如说对农村教师发补贴……”

“峰儿说的是，好多老师都往城里跑，你帮他调动调动”田峰的姑妈明白侄子的意思，打断了儿子的话，替侄子讲情。

“妈，饭熟了吗？”胡局长迅速转移了话题。

“熟了熟了，吃饭吧！”姑妈张罗着开饭。

晚上，田峰从姑妈家走出来，喝得醉熏熏的，走起路来飘飘然，以至于下楼梯时踏空了一步，险些摔倒。

姑妈叮嘱他“峰儿，慢些走！”

“好的，不用送。姑妈，进城的事，还得您多说几句话。”俗话说酒醉心明，田峰没有忘记要办的事。

“放心！”姑妈点点头，转身吩咐儿子送田峰回家。

回到家里，田峰往沙发上一倒，冲着妻子喊“茶，来一杯茶！”

田峰的妻子连忙给丈夫泡了一杯茶，闻着浑身酒气的丈夫不解地问“你是怎么回来的？”

“局长送我回来的，牛吧！”

“少吹点，灌多了酒！”妻子白了他一眼。

“真的，是局长表哥亲自送我回来的，骗你的是小狗。”

“行，行，我问你，他答应调动了吗？”

田峰抿了一口茶，斜靠在沙发上，故意卖关子“你猜？”

“我怎么知道？快说——”妻子不满地掐了丈夫一下。

“哎呦！”田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像是被蜜蜂蛰了一口。“好，好，我说”，田峰缓了一口气说，“调动的事，我对表哥说了，姑妈也替我说了话，估计没问题。”田峰有点得意。

“废话！你们是表兄弟，只要他乐意帮忙，这事当然成。”妻子不屑地说。

“不光是进城，我还想……”田峰自鸣得意。说的也是，他在教导主任这个职位干了多年，校长换了三个，就是轮不到他。现在机会来了，自己的表哥当教育局长，朝中有人好当官，谁没有一点想法？

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连几天，田峰陶醉在进城的喜悦中。

正月初九，乡下有敬神的习俗。那天，妻子说去庙里烧烧香求神保佑，田峰一向是不信鬼神的，为了把事办妥，图个吉利，也就很乐意地陪妻子去了。

上了山，田峰被一个算命先生的广告“断命如神”吸引住了，红布黑字，十分醒目。田峰仔细地打量那个算命先生，套一件黑色毛呢大衣，与常人没有什么两样，真看不出这“神”从何而来，正疑惑间，那个算命先生开口了：“先生气宇不凡，来，求个签吧！”

田峰上前信手抽了一张签，打开一看，上面写到“春回大地吉星临，喜鹊报喜称尔心。若遇贵人肯携手，黄粱美梦也成真”。田峰半信半疑，笑了笑，顺手把签递给了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接过签，高兴地说道：“恭喜先生，上签，上上签！看来先生有贵人相助，时来运转，事业有成……”

“谢谢，谢谢！”田峰讨了个好彩头，高兴地付了钱，然后陪着妻子烧香磕头求神祈福去了。

开学后，田峰按部就班，一切风平浪静。

同事们时不时打听：“田主任，什么时候进城？”

“进什么城，没有的事”田峰掩饰道。

“哈哈……装什么装？谁不知道局长是你的表哥。”

田峰笑而不语。生活本来是平静的，因为表哥当了局长而尺水兴波，弄得他心神不宁，最烦的是回家后还要挨妻子的奚落。

“表哥是你的局长，局长是你的表哥，你不是说没问题吗，怎么不见调令呢？”

“调动是迟早的事，有什么好急的！”田峰自我解嘲。

“不行，你得去问姑妈。我都对别人说了，调动不了，我的脸往哪儿搁啊？”田峰的妻子越说越生气，“头也磕了，香也烧了，你的表哥是哪门子神啊？”

“难怪同事们议论纷纷，原来是你说出去的，喜欢张扬！”田峰怒不可遏，瞪着妻子，恨不得扇她一耳光。

“你，你想怎样？”妻子怒目圆睁。

田峰强压住心中的怒火，理智告诉他这样吵下去没有好结果，只会让同事们看笑话，于是违心地说：“我不想进城，行了吧！”

“哼！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妻子不依不饶。

“管它甜葡萄酸葡萄，我都不吃。”田峰拉上门，走了出去。

初春的的夜，静悄悄的，寒风料峭，一股股寒风吹得田峰直打哆嗦，“喀、喀……”他禁不住连打了几个喷嚏。忽然，手机铃响，是表哥胡局长打来的。

“开学还好吗？”

“还好！”

“跟你说个事，调动的事办不了，我不想让别人背后指着我的脊梁骨骂娘啊！你说呢？”

“嗯……那是。”

“不过，暑假公开选拔一批优秀的农村教师进城，统一考试，相信你有这个实力。”

“哦！”

“另外，你姑妈最近身体不大好，为你调动的事还在生我的气，麻烦你有空去劝劝她，怎么样？”

“好的！”田峰满口答应，未免对自己调动的事而感到内疚，真不该为难表哥，更不该让姑妈为自己的事生气。

田峰理了理吹乱的头发，不再想调动的事，心情自然平静了许多。忽然想到明天就要上课，于是回头往家里走去。

作者：周新华

单位：赤壁市赤壁镇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