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 | 一直都在

早就知道父母子女之间终究是一场渐行渐远的旅行,但每次读龙应台的《目送》依旧会泪目。

从小喜欢听鬼故事,然而胆小如鼠,常常被奶奶们的鬼故事吓得到处找人缝钻。一边怕着,一边还要竖起耳朵听。有一次看电影《山村老尸》,被吓得足有一两个月一到晚上就不敢出房门,终于觉得还是不要自寻烦恼的好。

那天的课余时间我随手翻百度,一时手痒又点开了一本鬼故事。旧事重来,我又开始怕怕的,可又放不下,不知不觉地翻了好多章,明明知道这故事编得并不高明,但还是对真相有强烈的好奇心,看到晚上了也不舍得放下。眼看到了睡点,突然觉得关灯是件为难的事,犹豫再三关了灯,蒙上空调被,可是脑子里全是书中的情节,翻来覆去的开始觉得黑暗的空气里全是恐怖的原子分子,似乎连呼吸都不顺畅,更别提入睡了。犹豫一会儿只好起来抱了枕头和空调被,打开儿子的房门,指着他的床的一角弱弱的问,妈妈今天看了鬼故事,害怕,能不能让我在你脚边的那个角落睡一晚?他愕然看着我,叹了口气,挥挥手表示同意。我于是抱着我的薄被蜷在那一角,听着他的呼吸,映着没拉上的窗帘口漏出来的路灯光,安然入睡。

早晨,依然是五点多醒来,看他睡得正好,我关了手机的闹钟。依然是在床上刷了一会手机,然后起床,洗漱,洗衣服,晾晒。

六点多,他打开房门,第一句话就是:妈,你还怕吗?

我讪讪地说:“唔———还好吧。”

“那你昨晚睡得好不好,好久睡着的?”他又问。

“还好啊,一会就睡着了。”

“我是等你睡着我再睡的。”他脸上挂着笑。

“为什么呢?”我疑惑。

“因为我想,我要是先睡着,你一个人睁着眼睛一定会更怕的。”

……

我看着这个大男孩,今年的七月底他满十七岁。从十岁开始,我让他独立睡觉,到十二岁他才不再想着找空子赖妈妈的床。然后他慢慢长大,有阵子甚至不愿让我碰他。而昨天我冒着被嫌弃的危险在他的床角落里蹭了一晚。然后早上起来发现想象中的奚落并没有来,反而被他小小的暖了一下,才感觉他是真的长大了。突然觉得很幸福,曾几何时那个需要妈妈哄、妈妈陪的小男孩不知何时已经褪掉稚嫩,开始可以为偶尔孩子气的妈妈挡住一些突如其来的害怕了。

人生有很多次角色的转换。我的父亲从儿子到父亲再到爷爷;我从女儿到母亲,以后也会做奶奶;我的儿子呢,从依赖我到慢慢会成为我的依靠,当然还有很多未知在等着他。我想起了外婆,那时候每隔一段时间,母亲会接她来家里住一阵儿。外婆好像特别怕热,又或许是特别怕蚊子,每到夏天总是蒲扇不离手,不光是扇,还总要前后左右不停的拍拍打打。母亲做饭,她就搬个小凳坐在灶旁拍打,母亲洗衣,她就坐在摇水井旁拍打。母亲外出干活,换我来做这些事,她也就这样坐在我旁边拍打。事隔多年,现在每当听人说到“老小”,我就清清楚楚地记起外婆摇蒲扇的样子,并渐渐明白那些看似平淡的守候,其实都是骨子里对亲人的依恋。

小时候我生病,父母总是轮流背我去医院打针。有一回头上长了个脓包,天天喊疼,母亲拉我到医院,我一看到医生拿出了小刀,吓得转身就跑,母亲围着追才把我追到。儿子上小学的时候,也最怕医生,有一次带着他刚刚排上队,他看到医生举着针管,一溜烟就跑了,我围追堵截,连哄带吓,直弄得满头大汗才把他逮到。记得我出嫁的时候,外婆叮嘱我,叫我常回家,叫我要心疼照顾我的母亲---她的小女儿。如今外婆离世已经很久了,我也已为人母多年,所幸的是父母还算康健,偶有病痛,我也总能陪在一旁,我想,人总是一辈辈的这样下去,是传承,也是轮回。虽然人生总有聚散,但只期待我们能这样相互陪伴得更久一点。

有时候儿子在某些事情上拐不过弯,我会给他做思想梳理,告诉他要不断的积蓄力量,慢慢的学会承担。我明白能给他的帮助总归是有限,但是我希望他能明白,在光阴的轮回里,所有人都要学会成长,学会坚强。有时候父母会执着于一些生活琐事,纠结,吵闹,喋喋不休,我会举出很多事例来宽慰劝导,直到他们被我的“啰嗦”镇住。人生是个不断的和解的过程,与友人,亲人,甚至自己。那些经历过的挣扎,会慢慢沉淀为一种平衡生活的能力。

也许时间会把人生分隔成若干个片段,但总会澄清一些情感。趟过岁月的河流,我们都会慢慢发现,在亲情的世界里,每一位母亲,每一个儿女,你,我,我们,其实一直都在,从不曾走远。

来源:陆水湖畔文学社

作者:华子,本名魏中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