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湖北省赤壁市西南边陲一个偏远的小村庄羊楼洞，有一条400余年历史的古老街巷，巷道两旁青砖黛瓦、漆门绣楼、飞檐翘角的明清古屋整齐排列，地面由不等的长条青石板铺成，整个街道宽4米、长2200米，人称“青石街”。
如果不听导游讲解，不究其渊源，走在这条幽深的街巷，你决不会想到它曾是人流如潮、车水马龙、热闹非凡的国际贸易重镇，是通往欧亚大陆的万里茶道的重要源头。青石板上深深的碾槽，刻录着它当年的繁华与兴隆；墙面上片片的斑驳，印记着它曾经的无奈与沧桑。
连通青石街与万里茶道的是有着悠久历史的羊楼洞青砖茶。
羊楼洞，处在北纬29°—30°线上，位于湘鄂交界之要冲，三面青山环绕。或许是松软的沙质土壤，或许是川流不息清澈甘醇的泉水，或许是气温适中雨量充沛的地理位置，这里生产出来的茶浓酽醇厚、怡人甘美、清香沁脾。
羊楼洞的茶始于魏晋、兴于唐宋、盛于明清。史料记载：赤壁种茶始于魏晋时期，到唐太和年间，羊楼洞开始大规模种植加工茶叶，这里所产的“洞茶”就已经成为上贡朝廷的御茶。而以肉乳为主要食物的北方游牧民族对可以“攻肉食之膻腻，涤通宵之昏寐”的茶叶更是有着强烈的需求，以至于“宁可三日无粮，不可一日无茶”。羊楼洞的红茶、绿茶、饼茶、帽盒茶、砖茶深受他们欢迎。随着茶叶贸易的发展，制茶工艺不断改进，后来茶商研制的既便于运输又便于储存的砖茶，不仅一度作为与内蒙进行商贸交易的硬通货，还远销到俄罗斯等欧亚国家。于是，精明的商人敏感地嗅到了这一商机，晋、津、沪、粤、徽等国内茶商以及俄、英、德、日等外国商人，蜂拥而至云集羊楼洞，或开铺办厂或贩运砖茶。一时间，0.7平方公里的盈尺之地麇集了4万多人口，纵横交错着24条大街，狭窄的青石街上密集了200多家商号，成为当时全国最大的茶叶贸易集散地与制造中心，被誉为“小汉口”。
明清时期，正当“丝绸之路”走向衰落时，另一条国际商贸通道“欧亚万里茶道”应运而生。茶商们将羊楼洞生产的砖茶由鸡公车运至几十公里外的新店码头，沿长江至汉口，溯汉水至襄阳，上岸后改用蓄驮车运，经河南洛阳过黄河，再走陆路经山西到张家口，然后北上贯穿蒙古草原到库伦至俄罗斯恰克图，再由东向西横跨西伯利亚、伏尔加河抵达圣彼得堡，远销中亚及欧洲各国。这条由茶商爬山涉水、走平川越高原、穿沙漠过草原开辟出来的茶叶贸易之路便是“欧亚万里茶道”。
清末民初，茶道的繁盛堪比唐宋时期的“丝路”，达到极盛。如果说，万里茶道是连接欧亚大陆经济的纽带，那么，羊楼洞青砖茶就是交汇中西方文明的桥梁。这里生产的青砖茶，不仅兴隆了一个小镇的集市，还推进了一个地方工业的变革，繁华了一个民族的经济，更促进了东西方文明的交融。
轻烟散尽万贾归，独轮留下千米辙。随着历史的发展，时代的变迁，羊楼洞砖茶终因运输不便而逐渐衰落，青石街的喧嚣也随之散尽，万里茶道的繁忙就此搁浅。
万里茶道寻古踪，复兴路上谱辉煌。虽然，青石街上不再有忙碌的茶商，万里道上不再见奔忙的驼队，但是，千百年来，羊楼洞的历史积淀和文化涵养已远播世界，更是注入赤壁人的血脉。青石街历来就不只属于羊楼洞，万里茶道也不只属于荒漠戈壁，它以其独有的茗香和古韵飘香万里受到热捧，穿越时空对接“一带一路”。
在中华民族进入新的历史发展时期，以羊楼洞为源头的欧亚万里茶道又重新进入人们的视野，受到各界高度重视，也引起社会广泛关注。2013年，习近平总书记在莫斯科的演讲中指出，“万里茶道”是联通中俄两国的“世纪动脉”。同年，习近平总书记又向全球提出“一带一路”的合作倡议。这为青砖茶重新回归世界提供了机遇，也为万里茶道的复兴注入了新生机与活力。2015年，赤壁市被国际茶叶委员会命名为“万里茶道源头”，羊楼洞也同时被授予“世界茶业第一古镇”，2010年，羊楼洞被国家住建部和国家文物局授予“中国历史文化名村”。
如今，沧桑斑驳的青石街修葺一新，古老的街道返老还童，一批又一批学者游人慕名追踪探源。冯晓刚，赤壁茶文化研究学者，怀着对茶文化的深度热爱，自觉担起传承茶文化的责任，孜孜以求，博览古今，呕心沥血撰写了《万里茶道源头——羊楼洞解密》，主编了《品味青砖茶》、《洞茶与中俄茶叶之路》等茶文化研究专著，揭开万里茶道尘封的历史，将其曾经的辉煌展示于世。雷鸣，羊楼洞雷氏家族21代子孙，不忍青石街的凋敝落寞，怀着浓厚的茶文化情结在外打拼多年后于大衍之年返回家乡，在雷氏基业上精心打造茶博馆，使雷家大院成为羊楼洞茶文化展示基地，从他身上，我们看到了一个游子浓郁的乡愁和对祖业的坚守。
岁月流逝，风光难载，青石街昔日的兴盛被无情的岁月湮没，但沉淀了千百年的羊楼洞茶香一直在历史的尘烟弥漫。几经历史沉浮沧海起落，一个个规模更大设备更先进的砖茶制造厂风起云涌。上百个如三玉川、巨盛川、长盛川的茶行衰落了，但，由复兴茶厂、义兴茶行、聚兴顺茶行衍生的赵李桥茶厂有限责任公司继往开来，有中华茶叶公司羊楼洞松峰茶厂繁衍的羊楼洞茶业有限公司前赴后继，另有赤壁市洞庄茶业有限公司、赤壁青砖茶产业发展集团有限公司等30余家茶企如雨后春笋拔地而起。赵李桥茶厂有限责任公司还被商务部认定为"中华老字号"企业、其“川”字商标被国家认定为“中国驰名商标”，羊楼洞茶业有限公司荣获全国知名农产品、省农业产业化龙头企业等多项荣誉称号。目前，青砖茶产业已逐步发展成为赤壁市特色优势产业，在“一带一路”的框架下，畅销中外，名扬四海。如果说赤壁之战是让世人认知赤壁的历史名片，那么，羊楼洞青砖茶就是强盛赤壁经济的知名品牌。
千百年来，羊楼洞青砖茶沉淀的深厚历史底蕴和丰富的文化内涵，是中华民族茶文化中一颗璀璨珍宝。为了让这一传统文化得以传承和光大，甘多平、权威等一代又一代砖茶制作技艺传承人，将毕生精力奉献茶业，以坚持、专注的工匠精神，不断推陈出新。更有的是，赤壁茶文化研究院、赤壁茶文化促进会、赤壁青砖茶茶业协会、一片叶茶艺培训中心等10余个社会组织和培训机构纷纷成立，集赤壁有志之士传承茶经典、缔造茶品牌、服务茶文化。
为展现万里茶道源头的历史底蕴和青砖茶的独特魅力，近年来，砖茶之乡相继迎来国际茶业盛事。2015年国际茶业大会、2019年“一带一路”国际茶产业发展大会暨第五届中国茶业大会先后在赤壁古城和羊楼洞古镇举办，来自国内外的政要使节、专家学者、企业代表汇集于此，同襄大业，共绘宏图，复兴千年茶业文化，重铸万里茶道辉煌。
昔日朝晖没烟尘，而今气势当乾坤。如今，赤壁茶业以春风吹又生之势迅猛发展，茶文化深入人心，饮茶品茗成为风尚。闲时，市民们常以茶会友、以茶代酒、以茶寄情、以茶明志，日子可谓闲适静美。
朋友，疫情过后，你也不妨也来一次追踪访古，沿着车辙，寻访万里茶道；漫步青石街，感受古镇茶韵；泡一杯老青茶，听一段三国故事。如此，将困顿的心灵安放。
来源：赤壁市作家协会
作者：肖艳华
